王雪红:信仰与叛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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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肩父辈的荣耀,却独立而叛逆。什么在支撑这个女人率领宏达电,从无到有,征战至今?

 

作者:张殿文         发表时间:2011-05-06

 

  母亲,让我们天国再会!当台湾威盛集团董事长王雪红凝视半空,信仰国度变得如此真实。4月7日,在王雪红母亲也是台湾经营之神王永庆夫人杨娇的追思纪念会上,此情此景令在场三千名来宾为之动容。

 

  今年52岁的王雪红,被《纽约时报》称为全球科技界最有权势的女人。其父王永庆在她15岁那年,就把她送到美国旧金山一个犹太人寄宿家庭,遂开始独立生活和人格摸索。王永庆做梦也不会想到,这个当初喜欢音乐的女儿,最后会成为全球科技界的悍将,不惜先后和全球科技龙头英特尔和苹果开战。

 

  就在王雪红母亲的纪念会前六天,王雪红领导的科技公司宏达电子市值一举达319亿美元(约为2000亿元人民币),首度超过市值约317亿美元的诺基亚、智能型手机始祖黑莓机制造厂商RIM、甚至日本的索尼。

 

  比起诺基亚和索尼等超过半世纪的品牌,王雪红15年前才开始鼓励卓火土、周永明一起创立宏达电,推出HTC品牌。此后,过去不存在的智能型手机产品,一项一项被推向市场。今年第一季宏达电就推出十款以上新机,这些手机除了巩固高端机种战场,也持续强化中端机种布局,打造出目前全球市场上最完整的智能型手机全产品线

 

  如果按照高盛的研究报告,推荐宏达电为买进评级,宏达电未来半年目标价将达到1400美元,届时宏达电市值将超越富士康科技集团(鸿海集团)。在全球竞争最激烈的科技产业之中,这五年以来宏达电的市值成长了30倍,的确有着传奇色彩。

 

  科技和宗教,都是因为相信,才变得真实。

 

  当年,父亲王永庆把王雪红送到美国读书,是因为世界改变了,王永庆之前都是把小孩送到英国读书,如长子王文洋、长女王贵云等;但不变的是,王永庆要求每个子女有家书,才有生活费,儿女回信,还要报告花了哪些钱,据王雪红说:连买条牙膏也写上去。

 

  王永庆的信念之一,就是教育子女,得依靠环境的力量。他认为天下事都可以自己动手去做,唯独子女教育,作为父母很难一厢情愿。之所以把小孩往国外送,王永庆是要培养小孩的独立性。这样的独立性到王雪红创业时完全展现出来,这个女儿当初创业没有向王永庆借一分钱,而是用母亲的房子向银行借贷。

 

  信仰基督教的母亲杨娇1980年告别王永庆赴美生活,母亲的坚定信仰取代父权,成为子女们生活的支柱及力争上游的精神力量。王雪红的姐姐王雪龄和姐夫简明仁首先创立了大众计算机,王雪红负责业务,后来成为台湾前五大的计算机品牌,诚如王永庆外孙陈主望所言:外婆杨娇将台北锦州街房子抵押五百万元,资助王雪红创业;若没有大众计算机,就没有威盛;没有威盛,也就没有宏达电了。

 

  但对于市场来说,宏达电的成功,和威盛、大众计算机无关,实乃智能手机的大势所趋。

 

  其实三年前当苹果推出智能型手机时,所有分析师都对宏达电的未来一片悲观,认为HTC将被黑莓机和苹果夹击出局,更何况手机大佬诺基亚已在重兵布局通讯网络。就在市场认为宏达电将被逐出市场时,王雪红却很笃定地指出,我们和苹果的差别,主要是在营销的能力,而不在创新的能力。意思是宏达电的产品功能不输给苹果,只是宏达电不像苹果这么会搞饥渴营销。

 

  2007年之前,全球多数人大概都没有听说过HTC品牌,即使当时有许多Windows Mobile智能型手机是宏达电设计与制造,但是打的都是欧美运营商的品牌从英国电信、沃达丰、德意志电信,到美国的Verizon Wireless、Sprint、Orange等,最多只在手机背面放一排小小的HTC,消费者很难得知这款手机是宏达电制造的。

 

  我有梦想,但也非常务实。王雪红很清楚,虽然宏达电的产品力不输其它大厂,但是要在不同国家打品牌,很容易让宏达电耗损元气。所以HTC在初期,一直是跟着运营商搭伙,配合运营商推出不同手机,辅以不同优惠付费方案。电信运营商的服务门市,从而成为贩卖宏达电手机的最佳通路。宏达电的合作也符合运营商转型的需求,因后者想要赚语音通话之外更多的服务费用,微软更是希望在手机上复制过去在PC的优势,于是它们全力推动宏达电的智能手机,来增加更多服务的可能。

 

  没有乔布斯的明星魅力,但是王雪红以扎实的产品出击,细心且配合全球电信运营商一起合作,这是HTC能击败诺基亚的第一个关键。

 

  宏达电为什么可以选对的策略?就是因为务实!台湾拓朴产业研究所所长杨胜帆指出。

王雪红务实的一面,从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念书时所做的重大抉择就透露出来了。她本来一直很喜欢古典音乐,也花了很多精力去练习钢琴,梦想做一位作曲家,进入伯克利时念的还是音乐系作曲组,但她仅仅学了三周就改变了主意。

 

  我自己作曲,要想很久才能写出一个句子,但别人蹦蹦跳跳就出来了!王雪红深入观察周围的同学,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不现实,她后来和朋友谈起这一段转折时剖析:举凡大音乐家都有两个共性,一是非常认真,二是很有天分;我发现自己恰恰没有这个天分。她说,顶尖的钢琴家就像网球明星一样,全世界只有几个是最杰出的,如果以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,就太不现实了!

 

  无论如何,断然放弃自己年少时代的梦想和努力目标,是件难以割舍的事,但王雪红和自己的导师进行了一次长谈后,王雪红毅然决然转到经济系,这是她对自己的主宰,也是对于安排好的命运的反叛。美国与伯克利特有的自由氛围,支持王雪红对自我的忠实。在校园里,王雪红浸淫在自由学习的氛围中,她最喜欢在图书馆里泡上一整天,读尤金・奥尼尔的剧本、英国作家狄更斯的长篇,我一个人在美国,总有很多时间,就什么都想去试试。王雪红回忆,虽说在经济系,但那时她还常去听台湾作家白先勇的课。

 

  独立的个性,再加上自由多元文化的洗礼,使得王雪红在经营策略的选择上,更能跳脱环境限制、更全面思考科技平台(Platform)。所谓平台,包括了技术规格的发展方向、科技共同生态(eco-system)的变化,而选对平台,是HTC超越诺基亚第二个重要的关键。

 

  五年前当智能型手机开始成长时,通讯软件市场平台绝大部分份额被诺基亚的Symbian平台和黑莓机的RIM占据,但是王雪红却选择了市场占有率不到5%的Windows的平台开发,等于是把个人计算机软件窗口平台放在手机上,让运算可以和通讯完美结合。

 

  当时我们就看出了智能型手机发展方向,会往高阶运算去走!宏达电执行长周永明自信地说,因为其它的平台太简单了!太简单的平台,无法满足消费者的需要。

 

  对宏达电来说,什么是对的平台?就是能够整合足够多的软件与应用。这正是工程师的挑战。为了真正让软件能够互相整合,宏达电的软件研发工程师从三百人变五百人,再从五百人变成一千人,一千人变两千人、三千人……王雪红还记得有一次当比尔・盖茨看到HTC研发的智能手机后,说了一句:你们真是最伟大的硬件公司!

 

  她当时心想,盖茨不愿意承认HTC已追了上来,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微软是最伟大的软件公司,所以最伟大的硬件公司应该是最高赞美了!

 

  选择最难做的事,除了眼光,还有执着。王雪红的先生陈文琦,对《纽约时报》记者这样形容自己的妻子:该强势时绝不退让,对想要达成的改变会力争到底!

 

  为了研发出厚度不到两公分的掌上计算机,宏达电创业前两年赔掉了4.4亿台币。创办人卓火土有着执着、厚实的工程师性格,他拿着房地契作为抵押品,希望王雪红能够继续投资下去,王雪红二话不说,再参与每股40元的增资认购。据了解,宏达电创立前五年至少赔了10亿台币,才开始转亏为盈。

 

  王雪红年轻时最有名的战役是到西班牙追债。1980年代初她先在姐夫简明仁创办的大众计算机上班,当时刚从加州伯克利大学经济系毕业的她,接了一笔70万美元的西班牙订单,十分兴奋。结果却被骗,钱收不到。70万美元,这在当时算是不小的数目,王雪红当时心里最担心的,就是把姐姐和姐夫的公司拖垮。她独自飞到西班牙追讨这笔欠款,在异乡待了半年之久,还请了保镖一起去追货,官司也打了,最终还是没能够把钱给要回来。

 

  但是那次欧洲追讨之行,让王雪红打开大众计算机在欧洲市场的机会。王雪红曾对最亲密的教会友人分享:困难是一个人成熟、磨练的机会。一个人要成功,就得选最困难的事情去做。

 

  王雪红独立生活的磨练,造就她的好强个性及美式直率的行事风格。她承认,过去年轻气盛,做事总是追根究底、对己对人丝毫不放松,别人甚至用这个人很Push、很凶来形容当年的王雪红。

 

  一丝不苟的性格,不但给别人压力,也逼使她活得如同绷紧的弦,甚至严重到多日无法成眠。

 

  我曾用尽各种办法却无法放松,也曾在夜半起来看书、踱步,苦背唐诗宋词,但却都不得其法,几乎濒临崩溃边缘。当时她只好打电话向笃信基督的大姐王贵云求救。

 

  王贵云不但为她祷告,更要求她自己也要祷告。她向神许下承诺,只要神让她入睡,她就愿意读完《圣经》一遍。然而几次祷告也不见效,她忍不住向神发脾气。大姐却提醒她,应当先向神守约,履行自己的承诺才对。

 

  一天夜里,大约三点多钟,她拿起《圣经》开始读起诗篇来,读着读着,恍惚中读到了其中一篇,提到他必使我安然睡觉,她竟然就沉沉睡去了。从第二夜起,她开始坚持每晚读两个小时的《圣经》,不但夜夜安然入眠,而且终于将《圣经》读完一遍。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神的同在与医治,也真实地感受到神与我的关系是如此亲密。她沉吟道。

 

  如果说家族血统与美国经历给了王雪红刚性的磨练,信仰则给了王雪红更坚定的支持和包容。与其说它是最会领导的科技公司,不如说它最懂得尊重科技人,并且让他们充分大胆发挥!一名亚洲科技产业分析师说。

 

  宏达电能超越诺基亚的第三个关键,就在于掌握对的时间,在欧洲及美国市场快速推出产品,简单来说,就是速度。

根据《纽约时报》报道,美国本土销售的智能型手机里,每六支中就有一支出自宏达电!IDC的报告指出,宏达电快速崛起,与智能手机成为英美主流产品的速度有关,变动来得太快,以致诺基亚在内的传统大厂猝不及防

 

  最近,诺基亚不得不与微软联盟,改采微软Windows Phone 7平台,但诺基亚至少已花了三年来对抗苹果的iOS及Google的Android平台。它今天选择微软平台,是王雪红十年前就已做的战略。

 

  宏达电的速度,其实来自于专注。目前全球前三大智能型手机公司是苹果、三星和宏达电,但是只有宏达电只做智能型手机/平板电脑,不做其它产品,聚集了所有硬软件工程师的能量,和全球科技品牌一起竞争。在王雪红学生时代与父亲书信往返过程之中,王永庆曾把自己处理公事所遇到的困难,如何追根究底解决问题的始末告诉王雪红,这是王雪红最美好的回忆和资产。和王永庆、王雪红都有合作经验的台湾华亚科总经理高启全曾表示:王雪红作风比较男性化,沙哑声调,为人豪爽,不像一般女性,跟父亲王永庆很像。

 

  王雪红坦言,自己受父亲的影响很深:每当遇见挫折的时候,我就想父亲会怎么做呢?会不会放弃?她动情表白,尽管创业时没有和父亲借一分钱,但在我眼里,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

 

 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,在王雪红二十多年创业经营、长期竞争之下,父亲投射下的巨大身影已被她自成一派的雪红风格覆盖。

 

  和父亲王永庆一样,王雪红也有长跑的习惯。只要是待在台湾,她都是早上五点半就到运动场上跑步,跑个四五千米后才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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